【专家建言】需要帮助与支持的手工纸产业

李玉华 女士

纸史专家，中国制浆造纸研究院有限公司高级工程师

2019年12月21日，四川夹江“复原大千古法书画纸专家研讨会”在北京广西大厦举行。会议主要内容是应四川自信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要求，对“复原大千书画纸”及生产“高仿手工书画纸”提供技术帮助。

    四川自信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创始人王祥兵总经理首先介绍了公司现在的生产情况，以及为什么要复原大千书画纸及研发高仿手工书画纸。因为手工方式生产书画纸需有75道工序，劳动强度大，故准备过渡到机器上生产，但要保留手工抄造的特点；又因环保问题，拟将自制浆改为商品浆，也要保留自制浆的特点。王祥兵带来了五张书画纸样品，其中两张是收集的夹江早年生产的大千书画纸，另两张是他们近期生产的书画纸，还有一张是高仿手工的机制纸。负责分析检测的专家介绍了五张样品通过分析得出的物理性能、纸张吸墨性、纸中胶填料等指标，参会人员对如何生产大千书画纸提出各自的想法与建议，研究院所专家还提出可为该公司设计所需的造纸机器。上述发言，王祥兵听后很高兴。

    在手工纸企业中，像王祥兵这样渴望得到技术上帮助的绝不止四川自信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一家。据我们平时的接触再多介绍一些情况，提点个人意见，供造纸行业有关领导决策参考。手工纸从蔡伦发明造纸术起已延续近2000年，无论产量、品种、用途都大有发展，手工纸作坊遍布各地。在原料产地边远山区，一家一户继承祖业较多；相对集中的也有几个地方，如安徽泾县、四川夹江、河北迁安等地区。再简单介绍几个作坊。前年在福建开会，福建省造纸学会名誉理事长张道沛安排参观了一家手工纸作坊，有100多年历史，一对50岁左右夫妇带领几位师傅在山沟中就地采用原料自制成浆，废液、废水直排，当年抄的手工纸一半积压在库，业主很少与外界接触，希望有人帮助销售。又据资料介绍，贵州某山村有一家手工纸厂，老板自己是第19代传人，企业能生产160个品种，每年订单能销售手工纸10万张。该企业老板的愿望是希望全村300多户人家都参与进来，不再外出打工，自我脱贫致富，并提出规划：企业规模化、经营商业化，希望有钱的老板来投资。再比如，北京一家德承贡纸坊与我保持经常联系，10年前创业时就请造纸老专家王菊华高工做技术上支持与指导，生产的手工纸能满足一般客户需要。后来该企业对原料做进一步研究，推出六种原材料、三种长纤维、三种短纤维的近百套不同搭配方案，用于不同手工纸的抄造。最近应画家要求，该企业用浇注法生产百米长的书画纸。上述介绍虽存在挂一漏万，但有一定代表性。在产品质量上需要技术支持，销售上需要畅通渠道，自制浆产生的废液、废水需要治理。

    再拓展一点想法。解放后轻工业部造纸局只管机制纸，从未管过手工纸。从中国造纸年鉴上可以查到逐年生产量，1949年机制纸的产量是10.8万吨，手工纸的产量是12.0万吨，市场手工纸供应大于机制纸；发展到2018年，机制纸产量为10435万吨，69年间机制纸产量增长千倍，已基本能满足国内各行业的需求，而手工纸呢？目前只统计到1998年，产量是24万吨（中间缺少4年统计资料），49年间增长一倍，其中产量最高年份是1981年为29.1万吨，能生产的品种也不多。手工纸处于自生自灭状态，未被灭掉，主要是文化人像书法家、画家离不开。近期文房四宝组织为手工纸办过展览，安徽科技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汤书昆院长为手工纸办过培训班，最近该院为云南手工纸做过调查。2019年在北京又成立一个组织“中国手工造纸联盟”，设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据北京德承贡纸坊贡斌介绍，自己是发起人之一，又成立一个组织“中国汉纸研究与发展中心”。这些与手工纸有关的组织机构成立的性质、目的是什么？没做过深入调查。轻工业部造纸局成立初期为什么只管机制纸也无从追究，但中国造纸学会成立之初下属分支机构中就有造纸史委员会，我略知一些。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再一次挑起蔡伦造纸术是发明还是改进的问题，历届造纸局与学会领导都十分重视，组织人员对考古界发掘的碎纸片进行调查、分析，开研讨会，其结果“蔡伦发明造纸术的历史记载不能改变”，国家主流媒体也是这样宣传的。中国造纸学会会适时将造纸史委员会改名为手工纸与造纸史委员会。最近王菊华高工又接一例咨询“富阳竹浆制作技艺废水排放与治理”，这项咨询难度较大，有技术问题，还有资金问题，摘录一段富阳老板的自述“作为国家级非遗项目的手工造纸行业，前景越来越黯淡，虽然有非遗立法保护，但毕竟低小的夕阳产业，加上自身工艺上有废水治理的薄弱环节，总感到政府不为真心全力扶持……”。手工纸是老祖宗发明的，因为有了手工纸，造就了名文、名画、名字，手工纸绝不是夕阳产业。虽然管起来难度极大，一家一户、边远山区、产量低，但是不能因污染问题，像小纸厂一样关闭不行，那样的话画家、书法家就会断粮。谁管合适？应当属于造纸行业，机制纸是老大，手工纸是老二。造纸行业有技术有人才，退休的、在职的；污染问题，行业应当出措施解决；销售渠道，行业主管可以联合社会上共同拿出解决方案。总之，手工纸产业需要帮助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