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特种纸产业的转型升级之路——一张纸的三次蜕变

    盛夏，在龙游经济开发区三期，打桩机隆隆作响，纸浆物流中心工程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中。项目建成后不仅能服务开发区和周边的造纸企业，帮助企业解决纸浆原料的仓储仓库面积不够的问题，还可以开展纸浆交易，降低企业交易成本及风险。

    商品外包装纸、数码热转印纸、手机电池隔膜纸……特种纸不仅在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还被广泛应用于医疗、食品、电气、信息、航空等领域。作为中国特种纸产业基地，衢州特种纸年产值超过百亿元，产量占据中国的25%；其中龙游又占据半壁江山，今年上半年龙游规上特种纸总产值约36.8亿元，是该县的第一大支柱产业。

    龙游，这座地处浙西地区的小县城，为何能成为亚洲最大的装饰原纸生产基地和全国最大的特种纸生产集聚中心？龙游特种纸产业的发展之路，又能给我省其他块状经济的转型升级带来怎样的启示？记者日前到龙游采访，希望从它的三次蜕变中或能找到答案。

    裂变兄弟竞争如何突破同质化

    “现在造纸行业竞争相当激烈，不创新没出路。”刚走进浙江金昌特种纸股份有限公司，公司总工程师童树华就递给记者一张纸说：“你使劲撕，看看能不能撕破。”

    记者换角度、换方法使劲撕，发现纸张除了边沿有点变形外，整体毫发无损。“这是我们研发的一个产品，可替代人造革。”童树华从事造纸行业30多年，是龙游县第一位就读造纸专业的研究生，曾任亚伦造纸厂总经理。而在龙游说起特种纸，人们必定会想到亚伦造纸厂。它被称为龙游特种纸产业的“黄埔军校”。

    “亚伦造纸厂前身是建于1958年的龙游造纸厂，曾因生产《新华字典》《毛泽东选集》的专用纸名噪一时。当时，它与‘民丰造纸’‘华丰造纸’并称为浙江三大造纸企业。”说起亚伦造纸厂，童树华饱含深情，“可以说龙游正是因为有了它，才有了如今的特种纸产业。”可是，由于投资失利，浙江亚伦股份有限公司在本世纪初进行了改制。

    “特种纸可用于环保餐具、化妆品、制药等多个领域，我们特种纸企业可以大有作为。”在距离金昌纸业不远处的另一家特种纸企业浙江恒达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几条生产线马力全开，生产的医疗用纸、食品包装纸等产品供应到全国各地企业。公司负责人姜文龙也曾是亚伦造纸厂的员工。与姜文龙一样，改制后，原亚伦造纸厂的一批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以技术入股、资金入股等方式，引进或者创办了一批龙游特种纸企业。龙游县委、县政府因势利导，提出打造全国特种纸基地的建设目标，将特种纸作为龙游第一大主导产业进行培育和发展。

    然而，这些新办的造纸企业裂变于同一个母体“亚伦”，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产品的同质化竞争，不少企业遇到生存难题。龙游县经信局副局长吴伟民回忆说，为突破瓶颈，当时，龙游县政府一方面加大培训学习力度，一方面通过给予资金补助和奖励，鼓励企业加大技改投入，推动技术创新。由此，各家特种纸骨干企业走上了差异化竞争之路。

    “疫情期间，我们生产的医疗用纸，供应给全国各地的医疗企业，今年3月份还收到国家工信部疫情防控相关部门的感谢信。”姜文龙说，为让自己“个性十足”，公司以生产水松原纸、食品包装纸、医药包装纸、装饰原纸等高档纸为主。而其它特种纸企业，如“华邦特纸”以生产医药卫生用纸、食用包装纸和特种工业用纸为主。产品特色逐步显露，龙游特种纸行业形成“一企一品”或“一企多品”的格局，全行业向产品差异化、市场细分化迈进。

    目前，全县特种纸生产品种超过100个，产品种类涉及工业、农业、装饰、工艺美术、食品包装、医疗等多个领域。其中，水松原纸、装饰原纸在全国的市场占有率分别达到40%和65%以上。

    聚变高速发展期如何抢占先机

    特种纸在造纸行业属于小而精的产品，近年来，在全球积极推广以纸代塑的大背景下迎来了高速发展阶段。数据显示，近10年来，我国特种纸产量实现了17.31%的年均增长率，远高于同期普通纸3.24%的年均增长率。

    前景看好，未来可期。如何抓住这一机遇，做大做强？

    在位于龙游经济开发区的华邦古楼新材料有限公司新厂房里，为数不多的技术工人正熟练地操作着电子设备，指挥着偌大的造纸机飞速运转。车间旁的实验室内，质检工人正对刚制造出的特种纸测量克重、厚度、戳穿度、抗张强度等指标，实时掌握产品的质量。公司生产副总经理杨刚说，今年公司产能预计能达到25万吨。

    “华邦古楼”由浙江万邦浆纸集团与德国古楼集团为股东背景投资设立。万邦集团是一家集科工贸研发为一体的企业集团，在我国纸浆和特种纸领域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德国古楼集团是具有120年历史、专业从事特种纸生产、研发、销售的家族控股型跨国企业集团，在世界各地均有工厂，主要从事数码介质、离型纸等特种纸的生产及销售。

    强强联姻后的“华邦古楼”拥有了全球领先的特种纸制造技术和专业销售团队，并在原纸生产的基础上开发高附加值产品。“转印纸售价是每吨7000元，而经过加工后生产出来的微孔型涂布热转印纸就能卖到每吨16000元。”杨刚说，目前公司产品内销占比达95%。不过，近年来也逐渐走向世界，产品远销东南亚、非洲、欧洲。

    在浙江恒达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负责人姜文龙眼里，中外合资之外，并购重组无疑也是企业实现自身转型升级和快速发展的有效途径。

    “近年来，医疗用纸、食品用纸市场需求陡增，尤其在拿下美国强生、肯德基、麦当劳等国际大型企业的长期供货合同后，企业急需扩大产能应对市场。”姜文龙说。

    恰在这时，当地从事机制纸及加工纸生产的规上企业——浙江景丰纸业有限公司，由于受控股股东在其他地方的企业出现资金链风险，在建成一条生产线后，难以完成整个项目建设，并且投产的生产线也一直处于半停产状态。姜文龙当即决定，就地收购这家“僵尸企业”，成立浙江恒川新材料有限公司。如此，既避免了觅地建厂投资大的问题，又让新项目得以快速建成投产。

    “企业特别针对‘肯德基’等国际大型企业的用纸需求，积极研发、生产个性化产品，先后开发了薯条、汉堡包等产品的特种包装纸，使客户实现了一站式采购。”姜文龙表示，并购重组稳定了企业国内食品包装和医疗包装原纸的龙头地位。

    “明珠”引领，“后秀”而至。通过强强联姻、并购重组等方式，龙游特种纸企业加快转型升级，特种纸产业产值占全县规上工业总产值36.4%。截至目前，在全县60余家特种纸企业里，规上企业有31家，产值超亿元企业有27家。

    蝶变特色产业发展如何更高质量

    这边是卡车等着提货，那边是新生产线加紧建设，园区内的龙游特种纸产业区块呈现出一派兴旺景象。2019年龙游特种纸产值同比增速6.7%，今年克服疫情影响，到5月份特种纸产值实现了正增长。不过，在年产值超亿元的龙游特种纸企业里，记者发现超过10亿元的只有两家，与山东、江苏等产能大省的特种纸企业相比，龙游无论在规模或是产量上都没有优势。在多变的市场环境下，龙游特种纸产业发展如何更加高质量？新的经济增长点在哪儿？

    “随着特种纸产业集中度越来越高，中小型企业要找准定位，做出有自己特色的高附加值产品，才能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在此前衢州召开的全国特种纸技术交流会上，中国造纸学会特种纸专业委员会秘书长刘文指出，企业要想在竞争中处于优势，就应该积极开展自主创新。创新能力比较弱的企业，可加强横向合作，寻求科研院所、高校科研条件和人才的支持。

    跟着童树华走进金昌产品展示中心，只见眼前陈列着数十种企业研发的特种纸产品。“这是我们请来日本专家，一举攻克技术难题，研发出来的游龙纸。它填补了国内空白，已被广泛应用于礼品包装、商标防伪等领域”，“这是与清华大学研究所共同开发的热升华转移印花原纸项目。仅这一个项目，就让我们公司成为国内最大的热升华转移印花原纸供应商，主导市场价格，并将终结国内同类产品依靠荷兰进口的局面”……童树华对着这些产品给记者一一讲解。

    企业需要常态化的创新，才能打造核心技术优势，引领企业快速发展。童树华不无感慨道：“现在的特种纸产品更新迭代加快，生命周期不是以年计算，而是以月计算的。”为了实现企业可持续发展，“金昌纸业”与4名院士签约成立院士工作站，并通过省级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吸引6名博士进站开展技术研发创新，打造核心科技产品，公司研发团队也成功入选浙江省领军型创新团队。他坦言，公司总收入中有70%是来源于自主开发的高新技术产品。

    目前，龙游特种纸企业已经和华南理工大学、陕西科技大学、南京林业大学等国内制浆造纸专业重点高校，开展了广泛的产学研用合作，校地合作、校企合作持续深化，为龙游特种纸产业源源不断地输送技术和人才资源。

    特种纸行业属于资金、技术及资源、能源密集型行业，与上下游产业的关联度大。除了做好创新研发这道加法外，龙游也正在通过完善产业配套，努力算好降低成本这道减法。在特种纸企业产品生产成本里，纸浆占了70%，而地处钱江源源头的龙游，为保护生态环境，特种纸企业的纸浆大多由南美、北欧、加拿大进口。这意味着纸浆价格的走势关系着企业的盈亏。

    近年来，随着龙游港区和临港物流产业园的建设，龙游正在逐步补齐交通物流上的短板，提升特种纸产品运输效率。“龙游港务”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根据测算，纸浆运输由陆路转为水路后，平均每吨纸浆可节约运输成本25%左右。目前正在建设的纸浆交易中心，致力于服务整个特种纸产业链，建成后将大大降低企业采购、交易成本。

    另外，省级特种纸产品质量检验中心将在11月份迎来验收。“以前特种纸企业检测纸张只能送去外地，花费时间多，费用高，检测周期长。”龙游县特种纸科技创新管理服务中心主任吴英俊说，他们不以盈利为目的，旨在服务整个特种纸产业，“它的建设能满足地区产业集聚发展对于产品检测要素的需求，有助于推进特种纸行业产品标准化建设及打造区域特种纸品牌。”

    现在，从特种纸原料、设备、化工、原纸生产、原纸深加工到物流、终端销售、电子商务，龙游特种纸已逐步形成完整的上下游产业链，覆盖卷烟配套材料、医用、食品、印刷、高档生活纸等多个领域，产业集聚和吸附效应日益显现。“近两年来，仅杭州富阳，就有六七家企业先后在龙游落地。”龙游经济开发区经济发展服务部副部长朱晶航说。

    为助推特种纸产业高质量发展，龙游组建了包括县领导、专家团队等成员在内的特种纸产业服务团。下一步，龙游将通过完善技术、机制、要素、服务、人才保障，提升特种纸产业集群核心竞争力，巩固龙游在全国特种纸产业集群中的龙头地位。